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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尽之言】【黎明之门】chapter 36


有大量私设,有OOC!

希望大家多点点红心蓝手哦,文章热度能有效激发我创作的热情(认真脸.jpg)


 

当费诺洗漱完毕走出宫殿时,清晨的阳光笼罩着佛米诺斯的花园,铺洒着钻石粉末的街道反射着细碎光芒,如同群星自天穹坠落到这座北方城市中。

精灵缓慢踱步走向餐厅,当路过寝宫旁的紫藤树时,费诺的耳边似乎迅速地掠过了什么声音。那声响模糊而遥远,似乎从错位的时空中传到了费诺身边,那像是咒骂,像是嘶吼,又像是撕开心头血肉时发出的极痛哀嚎。

费诺顿住脚步,转头看去——

紫藤树依旧静悄悄的,树下的石椅上已经布满了紫色的花瓣,那里什么都没有。

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又回头望着清晨时分静谧的花园。

太安静了,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但在费诺的潜意识里,这份安静显得古怪而异样,就好像这座城市在一瞬间便只剩下了他一个精灵,又好像有什么本该环绕在身边的人被抹去了存在,只剩下一片苍白而安静的花园。

离开寝宫时,费诺无意识地瞥了一眼宫殿大厅中的镀金座钟——现在是早晨的七点半。

当费诺用完早餐后,凯勒巩和库路芬对视一眼,一黑一金两个脑袋贼兮兮地凑到了费诺身边。

“Atar,您之前吩咐过,让我们多留心诺洛芬威的行迹。根据这几天的观察,我合理怀疑,诺洛芬威想要政变。”凯勒巩语出惊人,一旁正在饮茶的梅斯罗斯直接一口水喷了出来。

凯勒布理鹏眼角抽了抽,欲言又止片刻,忍不住说:“伯父,您是不是忘了,诺洛芬威是诺多族的实权君主,他要对谁发动政变?他废黜他自己吗?”

“我不管,我不承认诺洛芬威的统治权,这个梵雅和诺多的串儿。”凯勒巩冷嗤一声,继续说道,“众所周知,无论是领主还是君王,他的传令官都必得随时陪侍在身边,以便于君主发号施令。诺洛芬威也一样,从前许多年里,无论他因何原因外出,他的传令官罗克恩(昆雅语Roquen,意为Horseman)都陪伴在侧,包括……”

凯勒巩说到这儿,瞥了一眼费诺的脸色,模糊着字词哼哼唧唧地飞快说:“包括他当年驻守埃泽洛哈尔时,他的传令官也随他一起常驻在那儿。”

“所以呢?凭这些信息,你难道想说诺洛芬威爱上了吗他的传令官吗?”卡兰希尔冷哼道。

“不不不,听我们说完。”库路芬摇了摇手指,“正因为这位传令官一直与诺洛芬威形影不离,所以这次我们才很惊讶地发现,此次诺洛芬威前往77号矿井居然没有带上罗克恩。”

“所以,我们秘密监视了罗克恩。”凯勒巩从怀里掏出一只变色龙,神秘兮兮地递到费诺眼前,“您还记得它吗?它就是当年监视诺洛芬威从而戳破‘埃玛瑞艾’骗局的功臣——来,告诉我父亲,你都看见了什么。”

费诺:“……”

被凯勒巩抓着躯干的变色龙吐了吐舌头,发出了极轻微的“嘶嘶”声。

“您听。”凯勒巩诚恳地对费诺说,“连这只小家伙都看得出罗克恩行事鬼鬼祟祟,生怕引起别人注意。”

费诺放在桌下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攥紧,终于还是忍不住冲凯勒巩露出了一个瘆人的微笑:“提耶科莫,我虽然被埃尔达们称为‘语言大师’,但这并不代表我能够无师自通地听懂动物语言——给我好好翻译!”

凯勒巩被费诺的呵斥声吓得一激灵,立马老实地说:“它说,诺洛芬威在清晨五点钟离开了佛米诺斯,而罗克恩曾在诺洛芬威出城后不久穿着不起眼的普通衣袍,趁着黎明时分尚不明亮的天色偷偷潜入了摄政王办公室,在里面捣鼓到现在——也就是差不多3个小时了。”

“他想干什么?”费诺皱起眉,“难道他也是魔苟斯的奸细吗?”

“不,父亲。”库路芬说,“根据提耶科莫的变色龙所观察到的,罗克恩手上有一封诺洛芬威的亲笔信,盖着摄政王的火漆印,装在黑色的信封中。”

直到听见“黑色信封”时,一桌子费诺里安的神色才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诺多族的文书有着严格的形式要求,所有文件被按照重要或紧急程度分出类型,再装在各色的信封中。信封颜色代表着信件内容的不同含义,白色信封代表日常的政务公文,绿色信封代表经济、科技和文化相关的文件,红色信封代表着需要优先处理的紧急事务,而黑色信封则代表着最高级别的机密,只有诺多之王和摄政王有资格动用这种颜色的文件封。

能够用黑色信封装载的文件上都记录着诺多族中最重要、也是最严密的信息,它的紧急程度虽然亚于红信封文件,但只要有君主发出了这封信函,就意味着诺多族的历史上即将出现一笔神秘而又浓墨重彩的未解之谜,因它的内容只有写信者和阅览者知晓,阅后即焚,其中的内容也不得向第三者透露,更不得公开。

在诺洛芬威执政期间,这是他发出的第一封黑封文件。

“让我们猜猜吧,我们的历史书上即将出现哪个神秘事件呢?”凯勒巩支起小臂,用手掌撑着下巴,“是‘佛米诺斯归附于提力安王室的统治之下’,还是‘佛米诺斯惨遭神秘势力屠城’?要知道,现在城外就盘踞着大批诺洛芬威的军队,虽然他明面上说这些军队是用于摧毁77号矿井的,但……谁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综上所述,我们合理怀疑——诺洛芬威想要政变。”库路芬打了个响指,“佛米诺斯一直独立于他的管辖之外,这位心黑手毒的摄政王怎么会容许有一座日益壮大的诺多族城市不属于自己?依我看,他之前看似对父亲用情至深,但实则是想通过恋爱关系将佛米诺斯收归麾下,现在父亲拒绝了他,他自然恼羞成怒打算用强硬手段达到目的……”

“停停停!”梅斯罗斯实在听不下去了,“你这是套用了中洲时期提耶科莫和露西恩的事情吧?”

“关我什么事?!”凯勒巩勃然大怒,“迈提莫我告你诽谤啊!”

费诺被凯勒巩的咋呼声吵得脑袋一跳一跳的,干脆把餐盘一推直接远离桌上这群叽叽喳喳的儿子们。

凯勒布理鹏捂着耳朵小跑跟上费诺,轻声问:“祖父,您不会真的信了父亲的话吧?”

费诺揉了揉耳尖,扶正了红钻耳钉,无奈地说:“那还不至于,不过……如果诺洛芬威真的签署了一份黑封文件,那我不会坐视不理——我早就觉得他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无论真相为何,总有莫名的预感令我不安。”

这样说着,两个精灵在早晨的阳光中缓慢地踱着步子。

路过转角时,费诺瞥见了墙壁上悬挂着的铜钟——现在是早晨的八点。

 

就在七个费诺里安在餐厅内争论“黑封文件之谜”的真相时,这场口水战的主人公已经在极快的行军速度中到达了目的地。

芬国昐率领着护卫队顺利与王城的军队会合,双方以77号矿井的洞口为圆心,以佛米诺斯的外城墙和佩洛里山脉为起始两端,将营帐排列成一层层密不透风的圆环。

“现在是早上八点。”芬国昐看了一眼桌面上的时钟,对下属们说,“十点前出发前往矿井,现在我们还有不到两小时的准备时间。”

由于时间紧张,埃克塞里安和格洛芬格尔刚刚安顿下来便马不停蹄组织着即将潜入矿井的小队。两个精灵领主就像两条闪电一样穿梭在营地中,动作迅速却有条不紊,在点名完毕后将芬国昐从工匠协会买来的烈性炸药挨个分发给小队成员。

“我们的先锋部队已经将催眠烟雾弹投入了矿井,等我们到达那里后,药效正是最强烈的时候。”埃克塞里安给每个精灵都分发了一件套头的防护面具,“穿上这个,我们在面具的口鼻处缝入了草药,能够使我们在呼吸时过滤掉那些催眠的气体。”

“不得不说,这个面具可真丑。”格洛芬德尔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将脑袋扣进那张宛若章鱼脸的面罩下。

埃克塞里安麻利地分发着面罩,随后回头将一个金色的头盔扣在格洛芬德尔头上,三两下将那头漂亮的金发塞进头盔下:“戴好。”

那张章鱼脸下传出了一声极轻的笑声,格洛芬德尔反手将丑得不堪入目的面具扣在埃克塞里安脑袋上,随后大笑着看着那张刚多林最英俊的脸也变成了一个又丑又笨的章鱼头。

全员戴上面具后,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辨别身份全靠胸前别着的铭牌。在列队森严的诺多王城军队中,一众身披黄金重甲的战士神情庄严,整齐目送着三十个章鱼头勇士离开营地前往77号矿井,那场面怎么看怎么滑稽。

“从营地到矿井骑马差不多一刻钟。”面具下传出格洛芬德尔闷闷的声音,“如果快马加鞭的话,甚至五分钟就可以到……一如啊,这股草药的气味真是太呛了,我的鼻子……阿嚏!”

埃克塞里安揉了揉那个不停打着喷嚏的章鱼头:“里面加了薄荷和胡椒,习惯就好。”

“这是哪个鬼才设计的药方?”格洛芬德尔抱怨着,“薄荷提神醒脑也就算了,加胡椒是个什么思路?”

“图卡芬威设计的。”不知为什么,埃克塞里安的声音里透出了一股沧桑,“他的原话是,‘让这股与众不同的气息激发血液中最原始的兽性,让每一个埃尔达找寻到属于自己的野性美’,我也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好像这个配方最初还是他和欧洛米联名设计的香水中的一部分,这句话是墨瑞芬威投放的广告语……阿嚏!”

在一路此起彼伏的喷嚏声中,三十个骑在马上的章鱼头稳速前进,77号矿井的旗帜在视线中愈发清晰。

当到达门口时,精灵们纷纷下马步行进入。刚一踏进大门,就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夺去了全部光线,黑暗骤然降临,墙壁上忽明忽暗的煤油灯根本不足以照明。

“哎哟!”走在最前面的格洛芬德尔叫嚷了一声,“谁踩了我的脚背!还挤我!看路啊朋友!”

说着,精灵们纷纷从行囊中掏出了小型的费艾诺之灯,银白的光线瞬间充满了整个矿井。

在费艾诺之灯的照耀下,士兵们看见空气中飘浮着不甚明显的淡紫色雾气,成群的奥克和枯瘦精灵倒在地上,

“现在,按照我们之前分配的任务,到各自负责的区域安装炸药。”埃克塞里安吩咐道,“按照摄政王陛下吩咐的,斩杀奥克,带走精灵。完成任务后撤离到洞口,我们在那里集合,人数齐了就拉动洞口炸药的引线,随后就撤离。”

两个领主身后的士兵们纷纷以应声,随后都掏出矿井的地形图四散开,按照标定的路线沿途安装火药。

埃克塞里安拔出长剑,一刀切断了五个并排沉睡的奥克的脑袋,随后将地上的一个精灵拉扯起来运送到了矿井门口。

等他回来时,正好瞥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没入矿井深处的阴影。那人一身黑袍,同样戴着丑笨的章鱼头面罩,在埃克塞里安反应过来前,他的背影便消失在了暗影中,陪伴着他一同步入黑暗的,只有一盏散发着微弱光芒的费艾诺之灯。

埃克塞里安皱起眉。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刚才那个身影有几分莫名的熟悉,但转念一想,这支队伍里的精灵都是他们身边出生入死的伙伴,感觉熟悉再正常不过了。

埃克塞里安这样想着,便也没有多虑,拾着长剑和火药跟上了在前方等待自己的格洛芬德尔。

 

传令官罗克恩抱着一只厚实的木箱溜出摄政王办公室时,正巧赶上了门口挂钟的整点报时,黄铜雕刻的黄鹂鸟栩栩如生,在机械齿轮的转动中发出了极逼真的清脆啼鸣。

现在是上午的十点整,照理说,这个时候精灵们都应该在厨房里忙碌,诺多族喜爱各色美食,更加享受亲手烹调食物的成就感,因此他们愿意提前数小时就开始准备食材,只为呈现一顿美味的午餐。

虽然有极个别精灵比较懒惰,喜欢蹭吃蹭喝,比如费诺的几个儿子就有这种毛病,他们都垂涎自家父亲绝妙的烹饪手艺,宁可蹲在厨房门口帮费诺打下手也不愿自己做饭,因此这个时候遇见他们当中的一两位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同时遇见费诺的七个儿子,就绝对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了。

罗克恩还维持着转身关门的动作,他面对着檀木的门板,在中午炽烈的阳光下,这位睿智的传令官沉默地看着从自己身后投在门板上的七道高大阴影。

“亲爱的罗克恩。”一道带着戏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用猜都知道是谁在说话,“你在干什么呢?让我猜猜……你是在帮诺洛芬威搞小动作,好方便他发动政变,是吗?”

传令官没有转身,似乎是不愿面对残酷的现实,他低头使劲打量着门板上的木纹,仿佛能用目光在上面凿出个洞。

有谁叹了一口气,声音沉稳,带着一丝无奈:“罗克恩,我们不想冒犯你,请你交出诺洛芬威的黑封文件。”

另外一个温和的声音接着说道:“你放心,我承诺我们不会窥探其中的机密,我们只是要将这份文件呈交给父亲阅览。”

罗克恩艰难地动了动喉结,坚定地说:“各位王子,你们都拥有着效忠于自己的传令官,所以我相信,你们都十分了解传令官的职责。我对摄政王陛下有着百分百的忠诚,在入职时我便对着他的王旗发誓,我将用生命完成他交予我的一切任务。”

身后同时传来了两声叹息。

梅斯罗斯和梅格洛尔对视一眼,无奈地摇着头。他们不约而同背过身,趴在栏杆处眺望远方,而凯勒巩冷笑着一挥手,率领着剩余的四个弟弟一拥而上,飞快地扒下这个倒霉传令官的衣服。

街面上的精灵们提着菜篮,震惊地看着源源不断从驿站二楼扔下来的衣物。梅斯罗斯和梅格洛尔对他们报以歉意的微笑,目光深沉,神情沧桑。

二十分钟后,盖着芬国昐家族火漆印的黑封文件静静地躺在费诺的办公桌上。

“那位传令官嘴硬得很。”库路芬汇报道,“我们逼问半天,他都不肯交代诺洛芬威的计划。这封文件藏得很隐秘,用了两层布料缝在他内袍的夹层里。父亲,诺洛芬威心里绝对有鬼,不然为什么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方式藏匿自己的公文?”

费诺摆摆手:“提耶科莫呢?告诉他,不用在罗克恩身上浪费时间,也没有那个必要。”

“提耶科莫搜出黑封文件后就出城去找欧洛米了。”库路芬瘪瘪嘴,“他说您要看文件,肯定没时间做饭了,他就去佛米诺斯西边那座猎神宫殿找他的维拉蹭饭了。”

费诺抽了抽眼角:“欧洛米到底在佛米诺斯附近盖了几座宫殿……行吧,随他去。你们把罗克恩放了吧。”

“但他还携带了一大箱诺洛芬威的公文。”库路芬犹疑地说,“您看这……”

“公文也扣了,人放走。”费诺言简意赅地下达了指令,“库茹,你也先出去,我要看看这封文件里到底写了什么。”

正伸长了脖子跃跃欲试的库路芬顿时就蔫了,满肚子的好奇心被无情地扑灭。他还想再争取一下,但瞥见费诺那双眼睛中不容置喙的神色,便也只得垂着脑袋退出了办公室。

库路芬来到议政王宫的白色大理石平台上,将手臂搭在汉白玉栏杆上,歪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身边的卡兰希尔聊天:“哎,你看了罗克恩带的那批公文是什么吗?”

“我刚想说来着。”卡兰希尔微蹙起眉,“那些公文并不是什么机要文件,分门别类地放在不同的文件夹里。里面都是诺洛芬威之前批示过的文件,时间有远有近没有规律,但每一封文件都是处理政务时会遇到的典型例子,而诺洛芬威当时都处理得很好……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诺洛芬威像是把自己执政多年的布置和规划做了个总结,就好像要与谁交接一样。有了这些文件,接手的人能够很快地熟悉他遗留下的政务,并按照他原先的铺设继续推进。”

“罗克恩有交代诺洛芬威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库路芬问道。

卡兰希尔摇了摇头:“只字未说。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对诺洛芬威十分忠诚,即便当时提耶科莫威胁要让胡安咬下他的一块肉,他也没有表现出恐惧与动摇。”

“然后呢?”库路芬追问,“胡安咬他了吗?”

卡兰希尔面色平静地说:“不,胡安拒绝了提耶科莫。”

库路芬扑哧一笑,靠在栏杆上仰起头,感受着正午时分的阳光洒在脸上:“我的宝贝儿子呢?父亲看来今天没有闲情逸致做饭了,我打算亲自为我的泰尔佩做一顿爱心午餐。”

卡兰希尔嗤之以鼻:“你做饭?算了吧,我至今都无法忘记,很多很多年前,泰尔佩的母亲从不敢在午饭时间踏进你的房门,当时泰尔佩还很小,抱在手里像个肉乎乎的奶团子,你喂了他一口饭,把他吓得哇哇大哭,我们兄弟几个哄了半天都没用,最后还是父亲亲自抱着泰尔佩,哄了一个多小时才哄好。”

库路芬咧着嘴,伸手摸了摸鼻头:“那时候我还年轻嘛……这么多年了,我的厨艺早就大有长进了。”

卡兰希尔斜了他一眼:“你是指,上次你做的饭不仅提耶科莫不肯吃,甚至连胡安都叼着碗跑了吗?”

库路芬:“……那次不算!那是我火候过了烧煳了锅底而已!”

“啊,你可不止烧糊了锅底。”卡兰希尔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我记得你可是把铁锅直接烧穿了,把烹饪变成了冶金的现场,你……”

还没等卡兰希尔嘲笑完,议政王宫的大门被从里猛地推开。库路芬和卡兰希尔抬头看去,只见费诺草草地穿着一件轻甲,提着长剑大步跨出了屋门。

库路芬眉头一挑,连忙凑上去:“父亲,难道诺洛芬威真的政变……”

“把我的马牵来!”费诺根本没管库路芬在说什么,越过他对着阶梯下的士兵大声说,“最快的那匹马!快去!”

卡兰希尔眼皮跳了跳,直觉不妙。费诺此时与其说是愤怒,更多像是急迫与惊惶,那双灰眼睛在不易察觉地颤抖,仿佛冰面崩解,天穹塌陷,似乎那双眼睛中倒映出了什么即将无法挽回的悲剧。

“怎么了父亲?”卡兰希尔快步来到费诺身边。

正在把身上轻甲扣好的费诺闻言,像是才发现卡兰希尔的存在一样。他有些发愣地看了儿子一眼,突然抓住卡兰希尔的手臂急声说:“提耶科莫在哪儿?!”

“他……他去找欧洛米了,不在城里。”卡兰希尔无措地看着父亲这副反常的样子。

“去找他!”费诺的手不自觉地越抓越紧,卡兰希尔只觉得手臂生疼,耳边传来父亲嘶哑却急促的声音,“让欧洛米去矿井……不,去阿门洲之外!去魔苟斯所在的位置!”

“什……”还没等卡兰希尔多问,士兵已经牵来了费诺那匹通体漆黑的战马。费诺无暇多说,大步跃下阶梯翻身上马。

“发生什么了,父亲?”库路芬也被费诺这副样子弄得不知所措。

“诺洛芬威想死。”费诺说出这句话时,狠厉的声线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几乎要咬碎牙齿,面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几下,让这个俊美的精灵看起来如同濒临癫狂的野兽。

“……啊?”库路芬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费诺轻抚着马匹的脖子,随后战马便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射了出去,溅起的尘土扑在他和卡兰希尔的脸上。

库路芬疑惑地挠了挠头,对同样呆住的卡兰希尔说:“……这不是好事吗?”

 

“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格洛芬德尔点着小队的人数,最后朝自己和埃克塞里安的脑袋上各点了一下,“二十九,三十——三十只章鱼士兵集结完毕,我们返程吧。”

说着,金发精灵一把扯开面罩,用力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边说边准备伸手拉动门口那枚火药的延时引线:“一如啊,我发誓,我永远都不会买那款图卡芬威设计的香水,我已经领教了这位王子的威力……嗯?怎么了?”

埃克塞里安皱起眉,轻轻握住金发精灵的手腕,目光扫过小队中的成员,不确定地说:“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我总感觉,队伍里少了谁。”

格洛芬德尔一愣,转身又仔细地清点了一遍人数:“……没少啊,加上你我,正好三十个。我们来的时候不是也点过名吗,三十名队员,不多不少。”

见埃克塞里安依旧面露疑色,格洛芬德尔从铠甲下掏出名单递给他:“不放心的话,要不你再点个名?”

埃克塞里安对着名单挨个看过去,其实不需要点名,这支小队中的精灵都是跟随他多年的部下,每一个他都很熟悉。可当仔细回想时,埃克塞里安却突然发现——他无法将之前看见的那个背影准确地代入到眼前的任何一个精灵身上。

那个背影,你可以说他是任何一个队伍中的精灵,但同时,你也可以说他不是任何一个眼前的精灵。因为除了高大挺拔这些外形特征外,埃克塞里安找不到任何可以证明那人具体身份的信息——他当时甚至都没有看见那人胸前的铭牌。

这种莫名的预感让精灵的英俊脸庞上多了几分焦虑的神色。

埃克塞里安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铜制的指针缓缓地朝着十二点半的方向行走。

“时间拖得有点久了。”格洛芬德尔凑过来看着怀表,“我们应该在十二点半之前回到营地,接下来还要花费时间调试火炮——嗨,还好吗?你的脸色不太好看。”

埃克塞里安看着金发精灵,张了张嘴,犹豫片刻后还是摇着头,轻声说:“按照摄政王陛下之前吩咐的,人齐了就可以出发,或许是我多虑了……走吧。”

说罢,埃克塞里安拉动了门口火药的引线,默默地看了一眼袅袅升起的青烟,转身上马,带领着身后的队伍返回营地。

 

与此同时,费诺耳中除了急速敲打的马蹄声与凛冽风声,便只剩下了胸腔中剧烈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震得胸腔酸涩,耳膜也跟着发痛。

“再快一点……”他轻抚着战马的脖颈,念诵着昆雅语的声音在疾风中颤抖,被风割碎成残破的音节,“再快一点,我的朋友。”

其实他的骑行速度已经很快了,如果是在城市里,足够让全城的士兵都追着他贴超速的罚单。

可费诺仍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随着时间一同流逝,就像溪水汇入海洋般消失无踪。他追赶着时间,仿佛也是在追赶着伊露维塔的双手——那神祇自虚空而降,就在他眼前一点点地带走某个精灵存在的痕迹。

急速的气流让精灵的眼前一阵阵发黑,费诺将行路的控制权悉数交给跟随自己多年的战马,思绪放空,脑中毫无章法地胡乱回想着。

“亲爱的弟弟,请先不要惊讶于我向你发出的这封文件,因为接下来的内容,会远远超乎你的预料。”这是芬国昐那份黑封文件的第一句话。

“我本来应该言辞正式地和你说明这一切,因为我不想让这么一份形式严肃的文件变成唠家常的书信。可我实在太过疲累,已经无力揣摩那些冠冕堂皇的语句,只想和亲人最后诉说一些难以启齿的心事。”

“我先告诉你个坏消息吧——我很快就要死了。看到这里,英格洛,请你冷静,不要从办公椅上跳起来,更不要尖叫,别让这封文件中的内容外传。我在佛米诺斯的地牢中见到了那位堕落迈雅,魔苟斯的副官,索伦,也是在那天后,我发觉自己中了魔苟斯的诅咒,那个漆黑的手骨印如今就烙印在我的胸前。我能感觉到,这个手骨印就像是有生命的蛀虫一样,每一天,它都在朝我的血肉深处钻着,蚕食着我的精神力量,死死咬住我的灵魂不放,只要我一死,它就会大口吞吃掉我的灵魂。”

当费诺在办公室看到这里时,脑海中倏地闪回了当时他和芬国昐在地牢深处的画面——

“告诉我,堕落迈雅,这次魔苟斯企图通过我达成什么目的?你们的目标既然不在我,那又在哪个精灵身上?”那时的费诺挡在凯勒布理鹏身前,曾这样诘问那个目光不善的堕落迈雅。

而那时,索伦并未正面回应这个问题。他只是用那双美丽的金色瞳孔静静望向费诺身后,仿佛是在沉思,也仿佛在眺望着什么。

当时费诺以为,索伦又在心里打着凯勒布理鹏的主意,并没有多想。

而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索伦看向的精灵并不是凯勒布理鹏,而是一直站在最后面的芬国昐。

那确实是野兽瞄准猎物的目光,费诺当时的直觉并没有错,只不过谁都没有想到,索伦的真实目的是要将魔苟斯的邪恶诅咒烙刻在诺多摄政王的灵魂上。

——也就是说,诺洛芬威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下了诅咒。

想到这里,费诺猛地攥紧拳头,坚硬的指甲生生戳进手掌,泛起一阵钻心的疼痛。

——当时为什么要让诺洛芬威跟着自己去见索伦……自己当时又为什么将诺洛芬威单独留下?

——……诺洛芬威为什么从不曾跟自己提起他已经身负诅咒?

“我知道你一定有许多疑问。”芬国昐的字迹就如他本人那般端庄优雅,让阅览的人看了便觉得舒心,“其实这世间的许多疑问都不会得到答案,我们面对着未知的大乐章,等待着书写好的结局降临。你可以诘问神的冷漠,也可以控诉命运的不公,但那不会改变任何事情。”

“我已经经历了太多的春夏秋冬,看过太多的四季轮转。在我漫长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我虽依旧会感到无措与茫然,但同时也觉察到了心底的那丝释怀。生命中有太多的疑问得不到回答,有太多的残局等不到结尾,无数的缺憾在经年累月中变作灵魂中的沉疴,让我生命中的喜乐越来越少,逐渐变成一张没有任何色彩的苍白画卷。”

“或许你会认为我太悲观了——也许是吧,毕竟这也是诅咒的作用之一,消磨我的意志,摧毁我的心理防线。但是,亲爱的弟弟,即便我的生命在诅咒烙刻的瞬间便已进入倒计时,我也不会如魔苟斯所愿、在浑浑噩噩中变成枯瘦痴呆的行尸走肉,从前的智慧与勇气尽数湮灭,只有怯懦与恐惧留在丑陋的躯干中。如果那样,生命也只会变成魔苟斯折磨我的牢笼。”

费诺的视线中已经出现了诺多军队的营地轮廓。战马踏开的尘土被风吹到了眼中,泛起了一阵阵剧痛。费诺的视线有些模糊,心脏的跳动却越来越清晰,那震颤的节奏就像钟表上滴答滴答行走的秒针。

“现在我还拥有勇气与力量,便让我在这最为光荣的时刻死去。如果大乐章中书写好的命运注定来临,即便那于我是末日,我也希望这末日来得可歌可泣,足以配得上后世的哀歌与称颂。”

“就让佩洛里山的碎石埋葬这一切吧,连同我,与魔苟斯在一亚中的余毒。在那维拉铸成的山峰崩塌时,一切都将结束,我将倾听伊露维塔为我奏响的尾音,等待属于我的终章,那是永恒的死亡,亦是永恒的沉眠。”

黑色的战马撞破木栅栏,伴随着响彻天际的嘶鸣声,费诺冲进了严密把守的诺多营地中。周围的士兵本能地举起刀剑准备阻拦,但看清来者的身份时,又不约而同地保持了静默,没有刻意放行,也没有阻拦。

——“噼啪”。

一阵极轻微的响动穿透层层声浪传入费诺耳中。那是火炮引线燃烧的声音。

费诺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他的脸上瞬间褪去血色,扭头冲着摆放着火炮的地方大声嘶吼道:“住手!”

他的嗓子因为过度激动而变得干哑,发出的声音就像撕裂声带一般的痛苦呼号:“别开火!掐灭引线!别开——”

下一秒,他的声音被巨大的轰鸣声掩盖了。

在这一瞬间,时间仿佛被伊露维塔施加了慢放的魔法。费诺只感觉自己说不出话,也动不了,但视力却无比清晰敏锐。

他眼睁睁地看着一团金红色的火球从炮管中炸出,以一个精准的抛物曲线行进。那枚被点燃的炮弹越飞越远,像是预示着终章的箭矢一般飞出,即便是费诺,此时也无法追赶上自己亲手创造出的武器,更无法追上已成定音的结局。

费诺下意识地说了什么,但他听不见自己的话语,别的精灵更听不见。在爆炸声中,任何响动都显得太过轻微。

库路芬威的声音在史书中永远都是高亢而激烈的,埃尔达都说他的声音具备着震慑人心的穿透力,可在此时,当那枚飞向佩洛里山脉的炮弹炸响时,库路芬威的呼喊声显得如此渺小而无力,仿佛是面对着定局的命运轮盘发出苍白的抗辩,那声音无法改变已发生的事,更无法传到佩洛里山的另一侧。

最终,那枚炮弹精准命中了芬国昐规划的爆破点,佩洛里山的一角顷刻间崩塌。正如这位摄政王预料的那般,大部分崩解的碎石肉眼可见地落到了阿门洲的外围,只有少量的石块源源不断地砸落在山脚下,也就是77号矿井的门口。

“父亲!”一路紧赶慢赶的库路芬好不容易追到费诺身后,还没等他喘匀气,便看见费诺驾着那匹黑色战马猛地冲了出去,朝着不断坠落着碎石的77号矿井大门急速前进。

库路芬吓得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蹦出来,赶忙驱使着马匹跟上费诺,顺便拿走了守卫的盾牌。

“父亲!”他跟在费诺身后,用盾牌打开从天而落的碎石,大声呼喊道,“父亲!快回来!这边也有小型山崩,而且矿井很快就要爆炸了!你回来!!!”

一块巨石从费诺头顶落下,矫健的黑色战马用后肢发力一跳,载着费诺侧身躲过了这块马车大小的石头。

费诺的双眼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矿井大门,忽然间,一阵温热的液体从额头划过,随后半边视线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他抬手一抹,发现自己的额头不知什么时候被碎石块砸破了一大块,鲜血源源不断地往外冒着。费诺毫不在意地捂着额头,猩红血液顺着指缝流了半边脸,也染红了他的一只眼睛,配合着那对灰色瞳孔中炸出的疯狂光芒,让这个俊美的精灵如同狰狞野兽一般。

在血红的视线中,矿井的大门近在咫尺。下一个瞬间,费诺用力拍了一把战马的脖颈,黑马顿时一个急刹车,背上的精灵借着这股惯性飞身而出,在地面滚了一圈卸力。

“父亲!”库路芬眼睁睁地看着费诺孤身跑进了77号矿井,目眦欲裂,正准备直接驾马冲进去,可下一秒,巨大的火光和冲击波便将他连同马匹一起掀了出去。

库路芬摔倒在地,他的坐骑也仰躺在地上蹬着四肢。剧烈的冲击波让他泛起剧烈的头痛和耳鸣。库路芬趴在地上,拼尽全力撑起身望向77号矿井,模糊的视线中只有巨大的火光,地面深处不断传来的剧烈震动说明了这座矿井的连环爆炸已经按时启动。

“Atar……”库路芬看着矿井入口被崩塌的石块彻底堵死,愣愣地瞪大了双眼,无知无觉地流了满脸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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